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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87章 半卷經【05】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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天門山多生紅楤木,此樹莖上生刺,不受仙門中人待見,多用來劈做柴燒。

赫連斷於這處紅楤山溝,伐了十二年樹。

上午,他同仙門弟子去天束閣,讀書學心法咒文,下午別的弟子轉去校場,練劍法五行變換之術,唯他偏要去砍樹。

凡是新入天門派的弟子,皆要去山溝砍上十年樹。十年後,可隨師兄們入校場學修仙之術。

可他偏不得氣運垂青,惹了一派尊主的義子,於是一直留在紅楤林伐木。

這日,他砍樹砍累後,倚至一株粗壯杉樹下休憩,無意瞧見仙門首尊羊星河的義子羊影,拉了兩個姑娘偷歡。

赫連斷叼根草大大方方瞧著,羊義子一個都難搞,還弄了倆,真不怕腎虧。

平日裏,羊影處處與他作對,只因他記憶超群。有次,堂內先生點名兩個學生,默寫昨日教授的術咒,他一字不差寫出來,羊影一個字未寫。

先生誇了他,損了羊影,自那,便記恨上他。

羊星河早年喪子,後來瞧見一個新入門的小弟子與亡兒面容相似,便被他收做義子,改姓楊氏。

羊影,一聽名字,就是做人家兒子的影子,羊影卻十分得意,整個仙門中人,無一不拍他馬屁。

羊影同他不對付,他自然被整個仙門弟子排斥,砍了十年紅楤木後,羊星河本欲收他這個頗為天賦的弟子為徒,羊影卻對尊主道一句他不合群,來仙門十年亦沒交到一個朋友,為人十分自傲,需得多砍幾年木,磋磨磋磨性子再授仙術。

因赫連斷是被廖國師推薦而來,羊星河特意召見了對方,許諾他於仙門交上幾個朋友後,便讓他入校場,習修仙五行之術。

赫連斷直言道:“有你兒子在,我一個朋友都交不上。”

“那你就交我兒一個朋友,你若連這點本事都沒有,留在我天門派亦無用。”羊星河道。

赫連斷自然不會去討好羊影,便一日一日伐木。

草叢內,三人正激戰時,林中跑出一頭成年白虎,赫連斷驀地站起,拎起斧頭,後退幾步。

虎嘯聲驚動酣戰三人組,羊影也瞧見手持斧頭的赫連斷。

羊影披上外衫,手中仙劍劃出幾道彎,巨虎便倒地哀嚎。

他持劍逼近赫連斷:“方才你看見了什麽。”

赫連斷直盯著抵制心口的劍尖,不語。

羊影驀地收了劍,一手搭上對方的肩,換了副嘴臉,“咱們是同門師兄弟,和合雙修你懂,這兩位原是縹緲宗的弟子,與我情投意合,我們便一道增進修為,但我父尊不大讚成雙修,既然你我同屬一門弟子,師兄我自不會虧待你。樹砍得差不多,該同我們去校場學仙術。”

言罷,眼神示意不遠處兩位衣衫不整的姑娘,倆姑娘便扭著蘇腰上前,將赫連斷圍攏,一只玉手捏上對方側臉,另一手朝他胸前亂揉。

“呀,從未見過這般俊美的公子。”

“是呢,今日我們姐妹竟賺了。”

羊影猥瑣一笑,對面無表情的赫連斷道:“對著姑娘家,還擺著冰塊臉作甚,一起來修行啊。”

赫連斷一手推開兩位纏磨他的姑娘,掉頭便走。

羊影赤手空拳打上去,“既不識擡舉,便休怪我無情,打死了你,就說被白額虎吃了。”

赫連斷的拳腳功夫不敵修仙多年的羊影,被羊影結結實實揍了一頓。

羊影確然下了狠招,拳頭直往人心口猛擊,赫連斷倒地吐了幾口血,只覺心口處又燒灼起來,羊影又一記重拳掄下時,他體內爆出一股強力,直將施暴的羊影掀飛。

赫連斷趁機逃出紅楤溝。

翌日,赫連斷未去天束閣進學,而是盤坐寢室療傷。

晌午去膳堂打飯,被幾個師兄打破飯碗,強行將他扔進紅楤林,繼續砍木。

赫連斷拎起斧頭,有氣無力砍著樹幹。

身後一陣香風掠過,他回身,瞧見一位袒~胸~露~乳的姑娘,那姑娘朝他一笑,便撲身而上,撕扯他衣裳。

赫連斷本就深受重傷,姑娘是個會功夫的,於是兩人於草叢中撕滾掙紮,空中移來一片青雲,赫連斷望見雲頭上的羊氏父子。

幽光閃過,雲上兩人落地,羊影指著草叢裏纏滾的一雙人,鄙夷道:“兒子昨日瞧見赫連斷同兩個姑娘於此處玩鬧,兒子勸他,他竟與兒子動起手來,還對兒子說,若我膽敢說出去,便誣賴兒子與那兩位姑娘有染,幸好父親未曾教他仙法,兒子將他打了一頓。”

見人來,那姑娘捂臉跑開,羊星河走到赫連斷身邊,一腳狠踹上對方肩膀,“自己臟,莫要汙了我天門派的名聲。”

赫連斷站起,冷笑道:“那今日我便判離師門,再汙不了你天門派。”

“混賬。”羊星河一甩廣袖,將人掀飛丈遠,“你以為我天門派想來便來,想走便走。”

廖國師送人入山,帶了封密信給他,請他多多照拂這孩子,但若見這孩子有異相,可殺之。

所以,殺了他,亦未嘗不可。



赫連斷被丟入水月洞天。

水月洞天聽著好聽,實則是一處滿是毒瘴的深洞。做了大惡的弟子會被丟入此洞,為仙門捉五色蜈蚣。

五色蜈蚣只生於水月洞天,含劇毒,但若提煉毒素制成丹藥,可解百毒,於仙門中十足珍貴。

可五色蜈蚣極其難捉,身子稍觸蜈蚣,便被覆於蜈蚣身上的光暈所傷,劇痛無比。

非常人能捱。

天門派弟子是不會下去逮五色蜈蚣的。

但若犯了死罪,被丟下去,求生意識強大者,可撐著意志及身子,逮幾只蜈蚣送出去,換幾頓飽飯,只要能捱住疼,羊星河定了規矩,只要逮足百只五色蜈蚣,可免去死刑,放人出洞。

聽聞倒是有求生意識強的,皆未撐過走出毒洞的一日,不是被蜈蚣毒死,便是受不住蜈蚣之毒,自盡而亡。

水月洞天闔了門扇,只壁墻處砸著饅頭大小的一個圓洞,用來往裏送饅頭,裏頭的人亦可用來傳遞,專門盛放五色蜈蚣的水晶瓶。

洞內極深,淩空降下一道瀑布,不見源頭,倒像是憑空冒出的一汪天瀑。

瀑布旁有浮空的一個碧臺,上頭一道銀光,罩著一團霧丹。

赫連斷曉得,此乃師兄們口中說的戾魔魔元。

相傳上古神魔大戰,七十二魔被誅,餘留的怨氣化作戾魔,後被上神折丹剖了魔元,一分為二。

一半鎖入三十三重天鎖妖塔。

一半囚入天門山水月洞天。

天門山乃上古神祇之地,水月洞天更可抑魔煞之氣,故此,上神方將一半戾魔丹元,困束於此。

洞內霧瘴催生毒物,五色蜈蚣便是其中之一。

赫連斷被一只半掌大的五色蜈蚣的毒氣掃了身,果真疼痛難捱,為了活下去,他不得已抓毒蜈蚣,換取每天三個饅頭。

盛了蜈蚣的水晶瓶子,自洞口傳出,饅頭自狹窄的圓洞口丟進。

當他抓到第二十七只蜈蚣時,有些撐不住了,因蜈蚣之毒疼痛難熬,洞內除卻蜈蚣外還有毒蜘蛛毒蚊子毒蛇,任何毒物咬上一口,傷口即刻化膿。

赫連斷攤開手,借著洞內虛浮的夜明珠,瞧見手上臂腕處,已化膿淤血,依稀可見白骨,他倚至洞壁歇息,眼前一切似已模糊,地上癱著一具具屍骨,是先前被丟入洞內的罪人,不知死了多久。

他依稀瞧見屍身之上,浮著灰褐色的怨煞之氣,疼痛襲來,他心底的怨憎之氣又排山倒海來襲,心口一熱,幾具屍體上的怨煞之氣朝他聚攏來,最終浸入他心口。

赫連斷只覺身子好受許多,身上的傷亦愈合了些,體內似得了不少力息。

於是,他再不逮蜈蚣,而是繞著洞內尋死屍,凡是死屍上浮的怨煞之氣,皆被他吸入體內。

後來,他將目光轉到戾魔元丹上,他試著吸納戾魔之力,只吸食一點,便爆體般的難受。

他這才想到承虞國祠堂內,那顆淚朱砂。

體內的異變,自見淚朱砂的那日開始,他摸上胸口的熾熱,吸食掉十幾具屍身上的怨煞之氣後,心口似火似蓮的花盞越發冶艷。

他又開始逮五色蜈蚣,他要活著出去。

他要重返承虞宮,取淚朱砂。

百只五色蜈蚣陸續送出水月洞天,夜幕低垂十分,水月洞天大門開啟,他終於走了出去。

整個天門派對於他能活抓百只毒蜈蚣,且能活著走出水月洞天十分驚奇。

羊影後怕,去問羊星河,是否是因他吸食了洞內戾魔之氣,才至活著走出水月洞天。

羊星河否認,道戾魔之息強悍異常,若無神佛之體,根本受不住,哪怕只吸入一口,便可爆體而亡。

這亦是他放心將大罪之人丟入洞內的原因。

無人可駕馭上古戾魔之氣。

赫連斷吸了不少怨煞之息,殺人輕而易舉不動聲色,有幾個奚落他的師兄,被他揮揮手指頭化成灰。

他尋了機會下山,混入一批入承虞宮的樂師隊伍中,哪料途遇采花賊,諸位樂師被上百采花賊擄走。

他本欲逃跑,體內的魔煞之氣因用不順手,時好時壞,他不敢輕舉妄動。

直到被面罩黃金鬼面具的采花教教主,推上床榻。

他對著饑渴難耐的面具人道:“我一身傷,怕是汙了姐姐的眼,勞煩姐姐高擡貴手。”

面具人仔細盯著他瞧,“哎呦,你這聲姐姐叫的我好舒服。弟弟就不要入王宮當什麽樂師了,留在姐姐身邊,保準你比做樂師快活。”

“我要入王宮。”赫連斷斬釘截鐵道。

面具人跳下床榻,“姐姐我認了,看在你長得美的份上,姐姐送你入宮。”

溫禾看得一臉惆悵。

這通身的猥瑣氣質,配上這不著調的臺詞,除了甘了了還有誰。

甘了了親自護駕,將人送入承虞宮,助人偷盜祠堂內的淚朱砂,又將人安全送離出宮,招著手與人作別。

“得不到,才騷動,失去的,才珍貴。美人,你將成為姐姐心頭一道白月光,一路走好。”



赫連斷方返回天門派,便被羊影派人拿下。

羊影捏著下巴頦笑道:“你捉的五色蜈蚣可換取南極仙翁的萬年靈芝草,你既這般有本事,就再去水月洞天抓上百只吧。”

赫連斷不確定淚朱砂是否有神效,掙紮著束身的繩索道:“你無權將我發配水月洞天,除非一派尊主。”

羊影特意請來羊星河,羊星河瞇眸道:“影兒重用你,是看得起你。”

言罷,一甩寬袖離去。

赫連斷原地冷笑一聲,切齒道:“你這斷子絕孫的老羊,終有一天我要親手滅了你天門派,徹底斷你威風。”



十五日後,赫連斷來踐諾。

吞噬了淚朱砂,汲取戾魔元息,將體內魔氣融會貫通,只用了十五日。

他那一頭墨絲,因強大戾魔之息而斬斷蜷曲,最終化作垂肩卷發。

赫連斷一手擰下羊影的腦袋,另一只手一揚,將人身子挫骨揚灰。

又拎著血淋淋的腦袋,湊到被打得倒地吐血的羊星河跟前,“絕戶羊,弟子都召喚來沒有,要一個不少,否則你的腦袋也會這樣。”

羊星河早便吩咐大弟子,集天門派全數弟子,於校場集合。

待首徒自門外匯報,已集合完畢。

赫連斷揪著羊星河衣領,踢開房門。

將人用玄鐵鏈鎖住,讓羊星河親眼瞧見他於校場內,將整個天門派弟子殺光。

赫連斷滿身血汙,折回對方身邊,唇角勾著邪佞,眸底含著譏誚,“絕戶羊,可看見了,可能安息了。”

不待人說話,哢嚓一聲擰掉對方腦袋,手一揚,腦袋咕嚕嚕滾遠,大睜著眼睛,死不瞑目。

鮮血濺了一臉,長密睫毛被染得血紅,赫連斷擡臂,往羊星河的衣衫上蹭了蹭滿手的血汙,活動活動發酸的肩骨,舔舐了下牙尖,去往承虞宮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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